香港巴士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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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的非空調巴士 (熱狗) 服務，終於在昨晚劃上了句號。

只要你年齡不是太小，或家裡不是富有得每天也有專車接送，理論上你一定嘗過坐熱狗的滋味。在盛夏時乘坐熱狗，坐得汗流浹背的滋味不是每個人也享受，特別是像我這種怕熱不怕冷的人。想像一下，你乘坐的熱狗在晴朗的一天出發，途經繁忙的彌敦道時，兩旁車輛排出的熱氣和廢氣，尤如兩股真氣般源源不絕湧入車廂內像要幫你打通任督二脈，但你不會有舒筋活絡的痛快感，只感到自己像極蒸籠裡的流沙包，五臟六腑就像包裡的餡料在你的體內翻滾不絕。當然，車子上了高速公路後或進入郊區道路飛馳時，迎面而來的涼風倒比冷氣還舒服。回憶中，有一舊款的熱狗 (雞車)，在大埔公路狂奔時，坐在車內猶如在海洋公園玩越礦飛車，印象中有一次更拋得自己整個人凌空了半秒，令當時還不太懂事的我首次體驗到何謂無重力狀態。



對熱狗的回憶，當然不只是乘車的感受，還有因為乘坐熱狗而帶來的回憶。小時候不常外出，故每次外出時總是帶著興奮的心情，回家時亦總會有滿足的感覺。當年為了應付弄得人心惶惶的學能測驗，學校要求全級學生在暑假回校做補充練習，為期五週。那個令全級學生為之憤慨 (一來我們沒時間打機，二來我每次也是順序ABCDE的亂填下去，最重要是在正式做學能測驗的考卷時已發現做這麼多練習跟本是多餘的) 的補課安排，令我每天也跟一大班同學擠上熱狗回校，放學時去買條雪條邊吃邊乘熱狗回家。在車上的話題，總離不開抱怨做著無止境的無聊練習，又談談填哪個英文字母的命中率會較高。倒是有一次，我們的訓導老師放學時跟隨我們到巴士站，更即興請我們搭巴士回家。我還很記得在巴士到站時，他先上車跟車長說他會負責我們的車費，然後下車讓我們上車，他則在車外數著人數。我故意排到隊末想看看究竟他需要付多少錢，結果我看見他放了一張百元紙鈔跟幾個硬幣進錢箱 (當時我們的車費才只需 $1.5！)，這還是我至今惟一一次看見有人付出 $100 以上的車資去乘區內的巴士。

由出生到現在，坐了二十多年的熱狗，它就像一個老朋友般伴著我成長。當得知這位老朋友將要離我們而去，便決定在最後一天送別它。在前一天跟幾個朋友約好後，便在當晚約七時一起出發。我們首先到達馬頭圍邨，逗留一會後便趕到旺角火車站 (還是不習慣叫它港鐵旺角東站)，那時已有數十人在排隊，更有不少「行家」在四週「嚴陣以待」熱狗的出現。



排隊的人龍迅速增長，情況猶如數月前在國金二期排隊買iPhone的人潮。等了數十分鐘，萬眾期待的93K線熱狗終於出現！霎時間人聲鼎沸，歡呼聲喝采聲不絕於耳，鎂光燈閃過不停，更看見有途人即興來拍照留念。



93K線一共來了3部熱狗，我們上了最先來的一部，希望在寶琳總站「捕位」。登車時，不少人也對車長說「辛苦了」、「多謝你」、「麻煩了」之類的話。一路上大致沒有出現早前的混亂 (詳見http://www.hkbf.org/t487453.htm)，惟中途有部份人士發出奇怪的叫喊，令人側目。到了總站，人潮比在旺角時更多，我們待車子離開後便先到商場吃飯補充體力，然後再出發到大角咀柏景灣。車長們駕車離開時，眾人向他們說再見，他們也揮手致意，或直豎大姆指致謝。



雖然我早預計柏景灣那邊會有更多人，但到達柏景灣時才知人群比我想像中還要多得多。我們坐的72X巴士進入總站時，猶如一腳踏進泥沼般，要勞煩九巴職員把人群勸開才能繼續前行。現場連同九巴職員、警方、傳媒和路過湊熱鬧的市民，保守估計沒有二千人也接近此數。而在16線排隊的人龍，令我想起從前東鐵還未有落馬洲站時，新年假期最後一晚羅湖口岸回港的人潮。



下車後拍了一會照片，再嘗試找出「龍尾」排隊，卻見到有朋友在更前的位置，當然二話不說立即插隊進去 (雖然不太好，但管不了)。之後每當有熱狗進入總站時，歡呼喝采聲總不間斷，那些熱狗像化身成天王巨星般領受萬人擁戴。



昨晚16線一共有8部熱狗，可說是大出眾人意料而又令人萬分驚喜。特別是那一輛披上聖約翰救傷隊廣告的好像特別受歡迎，當眾人得知此車會排在隊末成為「最後中的最後」時，即使前面的已開門上客，但排前面的竟有相當一部份人選擇不上車。聽到九巴職員問有沒有人要上車時，我們當機立斷走上站頭登車，寧願到了廣田邨才繼續拍照。

這程車沿路也很舒暢，車上眾人除了間中向街上途人歡呼外，並沒有作出奇怪的行為。到了廣田邨，人群未及在柏景灣的多，但這當然是暫時性的。隨著8輛最後熱狗除除駛入總站，人群陸續聚集，大家也把握最後機會不斷舉機拍攝。



然而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告別熱狗的一刻始終也要來臨。當熱狗們陸續被駛離開時，大家也不斷的叫著「再見」「多謝你多年來的服務」。凌晨1:25，隨著最後一輛熱狗離開廣田邨，標誌著一個時代的終結，香港巴士服務正式進入全空調時代。



熱狗可說是香港人的一個集體回憶。在我的角度，集體回憶就是任何人物、物件或事件，能使大多數人產生共鳴感，從而珍惜。每個乘坐過熱狗的人，或多或少也在熱狗留下自己獨有的回憶。那些回憶可能是來自三五知己「遊車河」時聊天的感覺，或是某次送別親友情人的感覺，或是在經常乘坐的班次上與相熟車長互相問好的親切感，或是在車子停燈時看見友人在街上而大聲叫喚，甚至是在長長的行車隧道內忍受車輛的廢氣和其他乘客的體味。這些當然不是只有熱狗才能給予的，然而要所有感覺都能在同一事物上找到，熱狗就算不是唯一，也是少數之一。

至於巴士愛好者為了追影熱狗而作出的種種行為，先不評論它們究竟是對是錯，是正常還是過於瘋狂，至少他們也表現出一種年少輕狂的心態。這種年輕人獨有的心態，反映出他們對自己興趣的熱愛。當人到了某個年齡階段，每做一件事都需要思前想後，特別是當你成家立室後，你必需先顧及妻兒的感受，不能因一句「我喜歡」便率性而行。年輕人的好處，就是因為他們夠年輕，背負的包袱也最少，故此可以隨時「想做就做」。當然，做的同時也應不要影響別人，否則你只是自我中心，不能得到別人的尊重。像那些拍不到滿意照片便拿別人出氣，問候別人的行為，你懂說出來並不代表你很有型，只代表你腦筋不靈活，只懂說些晦氣話發洩，不會想想有甚麼方法可避免。腦袋使用率不足，很易變成「腦殘」的。

無論如何，熱狗已經一去不復返了。我們的輕狂歲月，也隨著熱狗消失而變成過去。只是，回憶會長存於我們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