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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元,換來的到底是什麼?

(t#557894)

板主: 葵芳站總站站務助理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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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112元,換來的到底是什麼?

文章無聊同志 » 2013年7月21日 10:01:25 (p#2537216)

(十六)
  星期一,黃向華照常回校上課。一整天的課業,使他已經淡忘上星期五排練時發生的不愉快經歷;退團的事,他也自然沒有想起。
  放學時間,正當黃向華打算趕快回家的時候,中樂團團長陸嵐卻在走廊叫住了他:「黃向華,待會兒你有空嗎?不如我給你練前奏吧。」
  經過星期五被指揮嚴厲批評的事情以後,他以為全體團員都會極力排斥他、鄙視他;但難能可貴的是,竟然還有前輩仍未放棄他,並願意給予幫助。她善意的邀請教黃向華深受感動,所以他爽快地答應了,然後跟着她上SAR去。
  陸嵐與溫婉儀一樣,都是升讀中六後重返樂團的師姐,參賽、演出和管理樂團事務的經驗都十分豐富。陸嵐出身於吹管聲部,本來是吹笛子的;不過在暑假時,指揮實行人事調動,她原來的位置由年輕一輩接棒,自己就改為吹奏暫時未有接班人的次中音笙。在樂團的排位中,次中音笙非常接近低音大提琴;陸嵐身為團長,也許不忍心看見站在隔壁的黃向華跟不上排練進度,想為他做一些事,所以甘願犧牲一點私人時間來幫助他。
  「首先⋯⋯這幾個音你不會不會彈吧?」
  「沒理由不會的。」黃向華反駁道。在整段前奏裏,他彈的只有G調的la、fa、mi三個音--孫力給黃向華上的第一課,學的正正是這些最基礎的東西--排除一些用不着的敲擊樂器,無疑是各個聲部中最簡單的。那天黃向華竟然沒能把那些易如反掌的音符彈好,難怪金指揮怒髮衝冠。
  「那你怎麼彈不出來?」
  「我不明白指揮的手勢,也弄不清哪拍是哪拍⋯⋯」
  「將你的樂譜打開,我給你解釋解釋。」黃向華按陸嵐的要求照做了。「你的譜上抄了笛子獨奏的樂句,那就應該緊緊跟隨他的節奏來數拍子。雖然如此,你看,前奏裏只有第1和第2小節,都很長很長,要數拍子比較難;所以上次指揮特意把它們分成1a、1b等等的好幾個部份,每個由三拍到五拍不等,那麼指揮又容易指,團員也容易數。你在譜上根本沒有標記,要你數十幾拍當然數不來了。」
  黃向華恍然大悟,終於知道自己上次排練時,為什麼聽不懂金指揮的解說,看不懂他的雙手怎麼擺動了。他向陸嵐請教如何劃分,陸嵐便拿來自己的樂譜,讓黃向華自行對照着畫小節線。
  陸嵐這時掏出一把笛子,打算把那獨奏的樂句吹出來,要黃向華跟着彈。經過剛才的講解,他已經大致明白前奏的脈絡;所以他們練了幾遍過後,黃向華就能掌握彈那幾個音的時機了,對整個前奏也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這次陸嵐義務提供的練習,效果令他們自己都十分滿意;可是不只如此--接下來的幾天,吹管聲部的其他團員也邀請了黃向華加強練習,使他在自由的段落面前,不再感到無所適從。
  到了星期五,孫力碰見了黃向華。孫力面色凝重,對黃向華說:「黃向華,今天我不再來SAR了;以後也不會了。」
  「哦。」黃向華不感到意外。「你說你要專注學業嘛,不是嗎?」
  「其實不止這個原因。」
  「那是什麼?」
  「上星期五的事,你懂的。你啊,可不要再令我失望了啊!」孫力說罷便匆匆離別,頭也不回,再沒有多說一句話。
  放學後,排練照常舉行:指揮來到SAR之前,團員們還是趕忙佈置場地,然後調音、練琴,把裏面弄得喧鬧翻天。黃向華原以為有團員會不歡迎他,說出「哎呀,那個黃向華真是不知廉恥,竟然還有臉參加排練哪」諸如此類的話;不過他們還是各做各的「前期準備」,絲毫沒有過問黃向華的事情。
  金指揮來了以後,照樣點了名;接着第一件事,就是問黃向華:「練了一個星期,今天你能做到嗎?」
  「行⋯⋯吧⋯⋯」望着指揮,黃向華挨罵的經歷依然歷歷在目;他有些緊張,回答時模稜兩可,生怕自己開出了「空頭支票」,不能兌現之餘,到頭來還要「吃二遍苦」。
  「各位同學,我說過很多次:你要是進了樂團,就要保證自己的技術能夠過關,跟得上樂團的進度。」指揮語氣堅決地訓示所有團員。「黃向華,拉double bass可不容易的啊;因此你更要想方設法使自己進步得更快。現在再回答我一遍:你能行嗎?」
  「行。」黃向華肯定地說。
  「好。同學們,來一次前奏。」
  黃向華一邊仔細聆聽笛子的旋律,一邊留心觀察指揮的手勢;當指揮將右手食指點向黃向華的時候,因為他能夠結合樂譜來理解,所以也就可以立刻反應,準確地把音符彈了出來。
  前奏完結後,指揮點點頭,面帶微笑,並示意團員停止。「看,黃向華上次連彈也彈不出來,但剛才不也能過關了嗎?這就證明你做到與否,不是技術問題,而是腦袋問題;你要端正心態,勤加練習,才能夠做出成績。希望所有團員牢牢記住。」
  在樂團裏,如果有人表現不好,除了遭受批評以外,他的經歷還會被金指揮於當次和下幾次排練中提起,用來教訓其他團員。黃向華再一次感到尷尬;不過他知道自己終於能夠克服挑戰,繼而獲指揮認同,也感到很欣慰。上個星期在他腦中一閃而過的「退團」二字,當然已經拋諸腦後,從此不再想起。
無聊同志 (u#183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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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112元,換來的到底是什麼?

文章無聊同志 » 2013年8月2日 03:30:08 (p#2542500)

(十七)
  經過中樂團全體團員和金指揮的共同努力,《雪蓮花》的排練過程越來越順利,進度也越來越快;黃向華也不例外--連樂曲最困難的地方也克服了,往後的練習自然也相對容易。事實上,自從那次黃向華被指揮嚴詞斥責後,他更不敢鬆懈,既多次請教師兄師姐和樂器班的關老師,又加倍努力練琴;在過程中,他學習了不少演奏低音大提琴的技巧,所以就算孫力不再指導黃向華,他拉起琴來也逐漸感到得心應手。
  一如金指揮所預期,同學們在剛好在十一月以內把這首樂曲大致練好;因此,中樂團也能夠如期在十二月重新練習《豐收鑼鼓》,預備半個月後畢業典禮的演出。指揮表示,屆時將以原班人馬出演;所以,就算要佔用孫力的讀書時間,他也不得不回來拉低音大提琴。
  儘管樂團早已在暑假練過《豐收鑼鼓》,不過事隔幾個月,總有遺忘之處;有見及此,指揮會加密常規排練的次數之餘,團長也編排了密密麻麻的時間表,要求所有人在午飯和放學時間作額外的練習--那就是說,孫力和黃向華兩師徒在這十幾天內總是能「朝夕相對」。
  然而他們卻沒有把握機會,互相關心對方。當中牽涉了太多似是而非的理由:可能是黃向華挨罵的事,連累孫力臉上無光,繼而使兩人之間築起了一層隔膜;可能是孫力認為黃向華必須盡快學會獨立處事,所以再也不能對他關懷備至了;可能是黃向華羞於再面對孫力,擔心自己繼續讓他失望;可能是孫力的學業越趨繁重,黃向華不宜再打擾他⋯⋯總之,他們的關係不像以往那樣親密了;但一個繼續打大鈸,一個專心拉double bass,因此他們反而不為這些變化感到奇怪。
  轉眼間,「畢業暨頒獎典禮」的大日子終於來了。程序年年如是:先由校長致辭,然後輪到嘉賓、中五和中七兩屆畢業生代表;接着將一個個獎項授予學業、操行、課外活動等範疇各佔鰲頭的學生;最後才是中樂團、舞蹈團及合唱團的表演。儀式九點鐘開始;所有參與典禮的學生都要在八點半回到各自的課室點名。
  為免團員們怯場,團長要求他們在學校開門時間--七時三刻就到達禮堂,爭取更多時間作最後一次綵排。不過那天早上特別冷--似乎每年的這一天都是那麼寒風凜冽,冷得個個都寧願躲在暖和的被窩裏多睡一會,因此待所有人到齊,已經超過八點了。她難免有點失望;但她更不能擾亂軍心,所以唯有匆匆忙忙把整首《豐收鑼鼓》從頭到尾來一遍,接着向同學們出言鼓勵幾句,然後叫他們收拾好場地,好讓團員們能夠準時返回教室。時間非常有限,任何人再也沒有工夫幹閒事;孫力和黃向華兩人,自然沒能找到機會談兩句了。
  按照校方的計劃,中樂團團員回自己班點名之後,便須到三樓的某兩間課室集合,等待出演--應該要等到將近十二點。黃向華和孫力分屬敲擊和低音聲部,所以被團長安排到不同的課室等候。
  黃向華在這小小的課室裏度過了最漫長的三個小時。在這段時間,團員們皆可「自由活動」:要麼跟幾位同學一起進行分部練習,要麼與其他人閒聊,又或是獨自讀書看報--前提是不能干擾到正在一樓禮堂舉行的儀式。但事實上,他們的聲浪不太可能傳到會場去,因為嘉賓的演講和觀眾的鼓掌交替出現,幾乎沒有間隙,在場的人們根本不知道其他地方再發生什麼事。
  然而,黃向華卻不能像其他團員那樣,拿起樂器再練一次--他拿着的可是大鈸,打起來會教人魂飛魄散、震耳欲聾的大鈸;就算只打一下,除了會嚇倒房間裏所有人之外,也許還會使禮堂中的嘉賓、師生為這突然的噪音而大惑不解。所以他唯有把樂譜細看一遍又一遍;偶爾,敲擊聲部長檢查黃向華能否掌握拍子的時候,他也只能用拍掌代替。
  過了一會,他自信已經把譜子讀得滾瓜爛熟,因此懶得再看;但合上樂譜,他又能幹什麼呢?他無事可做,一邊聽着其他人的練琴聲和談話聲,一邊木無表情地發呆。他絲毫沒有想起孫力;就算想起了,黃向華也不好意思到隔壁課室裏打擾別人--說不定他正專心致志做自己的事呢。
  許久過後,有一位風紀終於指示中樂團團員預備出場了。就這樣,這五六十人便「浩浩蕩蕩」地操向地下的雨天操場,然後分成兩隊站在通往禮堂兩側的樓梯,以便迅速進場;孫力在台左拉低音大提琴,黃向華則在台右打大鈸,所以他們自然要站在不同的隊伍中。刺骨的北風呼呼地吹個不停;黃向華左臂挾着那對大鈸,右手拿着樂譜,感覺特別孤獨,特別難受。
  幸好團員們不需要等太久,就能進入溫暖舒適的禮堂去。一進門,黃向華便為場內嚴肅凝重的氣氛感到驚訝不已;他從來沒有想過,學校的一場典禮會吸引到很多西裝革履的嘉賓大駕光臨--他們大概是校董、鄉紳等重要人物吧。他們不苟言笑,翹着腳坐在第一排座位上;黃向華看見他們的樣子,更加添了幾分焦慮。
  團員們就位妥當後,燈光隨即熄滅;兩位司儀從布幕後走出來,被白得刺眼的射燈照着,簡單講解了《豐收鑼鼓》的特色,並向來賓們介紹樂團的金指揮。在觀眾熱烈的掌聲下,穿着正裝的指揮從台左走向揚琴前的中央位置。
  指揮神情嚴肅,右手捏着指揮棒懸在半空中,銳利的目光掃視全團;待所有人都準備好了以後,便朝夏揚揮舞了第一下手臂。夏揚雙手握着像擀麵杖那樣粗,卻又比它短上一半的鼓棍,向大鼓的鼓面中間打去。這段大鼓獨奏,節奏不太固定,時快時慢;與平時練習一樣,指揮讓夏揚自由發揮,自己的指揮棒就重新回到最初的位置,直到這短暫的段落即將完結。
  黃向華偷偷瞥向夏揚,看見他來回敲打的高度和力度時常高低不同,使音量變化多端,甚是奇妙--這無疑是熟能生巧的自信表現。鼓聲隆隆,使黃向華的心也不期然地越跳越快。他的神經漸漸繃緊,心裏面想再一次對夏揚說「我好緊張」--這彷彿成了黃向華的習慣;但他現在顯然不能。
  這段獨奏明明很短,然而黃向華這時卻覺得它長得要命。他望著指揮,觀察他的手臂有沒有什麼動作;不久,他將指揮棒倏地向上揚,黃向華便立刻把鈸響亮地打了一下。
  奇怪的是,樂團其他同學沒有立刻開始下一個段落,反倒延遲了一秒左右,才奏起下一段第一個和聲。與此同時,金指揮忽然板起臉孔,朝黃向華怒目而視;而黃向華似乎也感覺到隔壁的夏揚轉過頭,用一種詫異的眼神盯著他。
  這時他才醒覺:不是其他人的拍子遲了,反而是自己早打了整整一拍--他打的時候,指揮打的是upbeat,是準備下一個小節必須的動作;但按照譜上寫的內容,黃向華要在新段落首個小節的第一拍,也就是downbeat,才能夠打這麼一下。這就是說,在眾多嘉賓面前,黃向華竟然犯了一個低級錯誤;如果指揮追究起來,他可要背負不數拍子、不看指揮等「罪名」。
  黃向華亦自知事態嚴重,因此在後面的段落中,更打醒了十二分精神,緊跟指揮的拍子;猶幸他再沒有出錯。
  約六分鐘的樂曲總算完結了;嘉賓們似乎沒有留意到黃向華的錯失,仍然向中樂團拍掌叫好。與其他團員一樣,他也鬆了一口氣。
  但黃向華的情緒更多的是悔疚和自責;他不斷想:如果我剛才那一拍沒有打錯的話,那不是更完美嗎?
  典禮結束後,團員們回到禮堂,把樂器、譜架等物件作初步整理(在聖誕假期間才把它們搬回SAR);團長便趁機向他們公開講話。雖然她大致上還是滿意樂團今天的表現,但對黃向華來說,這不啻是極大的諷刺;他對自己的過失依然耿耿於懷。
  另一邊廂,孫力則把琴收好,把它側臥在禮堂一角,就無聲無息地離去。黃向華看着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失落感油然而生。從今天起,孫力就不得不真正離開中樂團,埋首書山題海,預備會考這一人生轉捩點了。他能否取得優異成績,原校就讀中六呢?通通是未知之數。如果他好運的話,他就可以在下學年重返樂團,甚至能與黃向華一起拉double bass;否則⋯⋯今日一別,就是永別。
  黃向華覺得有點遺憾:整個十二月,孫力沒有跟他說一句話。可是,他的背影卻把話「說」出來了:「我走了。我不在的時候,你沒有什麼人可以依靠,就只能靠你自己了。記住,不要令我失望,更不要令金指揮失望啊!」
  黃向華完全理解孫力的意思;但它的內心卻浮現了一個問號:莫非我們師徒緣盡?這個問題,他暫時還沒能求出答案;他只知道,擺在面前的各種事情已成現實。他走到孫力擺放低音大提琴的位置,深深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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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112元,換來的到底是什麼?

文章無聊同志 » 2013年8月7日 02:25:28 (p#2544884)

(十八)
  畢業典禮演出--中樂團在校內最重要的節目--已經過去;現在更緊迫的任務,就是繼續練習《雪蓮花》,務求使所有團員在這兩個多月內,對整首樂曲從粗通轉變為精熟,使樂團不致失禮於精英雲集、競爭激烈的校際音樂節比賽中。兩個月的時間看似充裕,不過這段期間既有聖誕節和農曆新年兩大長假期,假期之間的上學日又將舉行期中考試;七除八扣之下,練習的時間實際上所餘無幾。
  雖然如此,金指揮仍然在假期裏安排了兩次排練,希望使進度不要過於緊迫。黃向華現在是唯一的低音大提琴手,自然不能缺席;指揮對他說過好幾次,「沒了你即是沒了100%」。
  然而並不是所有其他團員都回來了--指揮點名時,才發現出席人數比平時少了一大截。他很不滿意,向各聲部長追問那些同學不來排練的理由;答案不是去了旅遊就是參加了其他課外活動。
  「唉。」金指揮嘆氣道。「我們三月左右就要比賽了。可別以為還有許多時間:放假,你們說要外遊;考試,你們說要溫習。結果呢?沒幾次排練是沒人缺席的。
  「這樣對練習的進度一定有影響。有些樂器只有一個人奏,例如double bass、敲擊各樂器等等。如果他們缺勤,排練的時候就聽不見在樂隊中的效果如何,也無從得知他們練得怎麼樣,有什麼問題要改善;就算下一次回來,也不能保證他們必定做到,因為他們不知道指揮上次講過什麼要求。
  「有些人去外地旅行而無法出席排練。在境外,這些事情不是我能夠控制的;所以尚可原諒。可是,個別團員缺席,卻是因為他們要去補習呀,上興趣班呀,諸如此類;這些請假的理由,我是無法接受的。我不是說團員完全不能參與其他活動;但也得分優先次序。樂團恐怕是世界上最難組織的團體:它有不同聲部、不同樂器--有些還會再細分作兩部,需要不同團員互相配合,缺一不可。可不要說樂團那麼大,缺了哪個沒所謂--正正是因為它大,所以分工精細明確;任何一個成員不出席,奏起來的效果就會無可避免地有所欠缺。
  「因此,每一個團員都身負重任;尤其是在這個排練次數不足的時候。就算現在是假期,不久後要考試,在家裏也應該抽點時間練琴,不要把樂曲生疏了。如果平時不練習,就很容易把我說過的東西遺忘;到頭來我還要把所有的要求一再重覆--那樣不但浪費時間,更妨礙你們提升實力,因為在你們的基礎尚未打好的情況下,我根本沒有辦法跟你們講解新的要求。」
  金指揮絮絮叨叨講了差不多一刻鐘,把排練演變成「整風大會」似的;這些時間已經可以讓樂團把全首《雪蓮花》奏完兩次。然而,站在指揮的立場上,向團員們「曉以大義」,就算花多長時間都是完全值得的:因為長期以來,每當樂團小有成就,團員往往也驕傲起來;一股懶惰散漫的風氣就會不知不覺間在團裏蔓延着。這恰恰是妨礙樂團進步的一大絆腳石;要搬掉這塊石頭,指揮便要時常強調集體意識,以糾正一些同學自私自利的習氣。
  「整風」之餘,指揮也談及畢業典禮當天中樂團的演出。他的想法與那天團長說的差不多:總體上還是可以的,但還有許多地方需要改善。黃向華以為指揮會特別強調他所犯的錯誤,然後嚴詞批評一番,並要求其他團員引以為鑑--就像上次拉不來前奏的事那樣。不料指揮沒有。
  金指揮說着說着,練習《雪蓮花》的時間竟然被擠壓,成了這次排練的次要內容。受客觀條件所限,黃向華無法在家練琴;經過被指揮責罵的前車之鑑,現在他在學校特意多花了時間,自己練習。黃向華有備而來,在排練時卻沒有機會用琴弓拉出聲來,自然有一絲失望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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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112元,換來的到底是什麼?

文章無聊同志 » 2013年8月15日 02:49:52 (p#2548517)

(十九)
  雖然聖誕節假期第一次排練的出席率令金指揮不甚滿意,但隨後的練習卻沒有那麼多團員缺席了。據說這是因為:指揮那天排練後,傳召各個聲部長來開會,要求他們與屬下的團員加強聯絡,主動詢問練琴的進度;同時強調要缺席排練,則必須預先打電話向聲部長或指揮請假,待指揮批准方為有效。
  第二次排練時,金指揮也不忘向團員們重申立場:「有些同學很『花心』,同時參與多種活動;如果因為那些節目,連一星期兩個小時的排練時間也要犧牲、放棄,那麼樂團在他心中有什麼地位呢?第二?第三?恐怕也不如。這些人往往不肯全心全意,把心機擺在樂團裏;要是他們練琴時也是漫不經心的話,樂團的水準就得不到保證。所以,如果紀律不抓好,就會構成對樂團的發展的障礙,甚至危險。」說罷,團裏的「幹部」都不約而同點起頭來,表示理解和贊同;而上一次沒有回來的同學,個個都自行「對號入座」,慚愧地低下了頭。
  因為出席率有了顯著改善,指揮計劃排練流程的時候更加得心應手,進展也比以往快了不少;他對此感到十分滿意。
  假期很快就結束了;同學們緊接着要面對的就是一學期一次的考試。在此期間,校方禁止一切課外活動,以免影響學生溫習;中樂團也不例外。不過,團長仍然要求團員在家裏持之以恆地練習。
  看來所有人都遵從了這項指示--考試完結,恢復練習的時候,金指揮以為同學們會因為專注學業,疏於練琴,對《雪蓮花》已經有些生疏;不過當指揮指示樂團把全曲奏畢,才發現團員們的表現絲毫沒有退步,還與考試前一樣好。指揮和團長都為此受到極大的鼓舞,繼而眉飛色舞地鼓勵各團員再接再厲,將樂團的實力再上一個台階,爭取在校際音樂節中取得佳績。
  自那天起,樂團裏所有成員更不敢鬆懈;就算團長編排的練習時間表密密麻麻,也幾乎沒有人敢擅自缺席。在金指揮和樂團幹事的鼓動下,團員們對樂團有了更多歸屬感,覺得自己願意,而且應當為它多出一分力。
  每次排練,金指揮都會不斷向同學提出新的要求,使他們得以更全面地理解樂曲,在比賽的時候表現得更細緻。為了攻克這些技術難關,團員們除了回家反覆推敲樂句以外,每星期還會各自參與分部練習,互相監督練琴進度;黃向華當然也有(而且必須)與三四位大提琴手進行低音聲部的小組練習。
  儘管黃向華不能像多數團員那樣,把琴帶回家繼續練習,不過指揮的每個新要求,他也能輕鬆應付--黃向華已經十分了解如何操控低音大提琴,並掌握了樂團程度所需的演奏手法,早已不是凡事依賴孫力,什麼都不懂的小孩了;況且,低音大提琴譜本來就比其他樂器簡單得多。經過持之以恆的練習,黃向華拉《雪蓮花》的技巧已經逐漸純熟;每當奏到高潮的段落時,他甚至還會覺得,以前因為緊張而產生的拘束不但一掃而空,反而拉得很奔放。
  在樂團裏,黃向華已經能夠發揮出應有的作用。他既不需要再麻煩孫力替黃向華處理份內事,平時練習和排練也幾乎沒有想到孫力;孫力在這個時候,應該正在熟讀課本、操練試題,腦中大概也沒有多少地方裝載黃向華這個名字了。
  然而,就在二月的某一天,卻發生了一件出乎黃向華意料的事情。那天他將要離開學校的時候,孫力來到了他跟前,拍拍了肩頭,輕輕說了一句:「今天是我的last day。」這意味着,孫力跟學校裏一眾應屆會考生一樣,從明天開始就沒有了課堂和老師的拘束,而是要自行安排溫習時間,預備人生中至關重要的公開考試了。
  孫力的動作還是那麼輕柔,語氣還是那麼平淡,眼神還是那麼堅定--這一切都與以前沒有分別;不過黃向華就是喜歡,喜歡這些只屬於孫力的特徵,及其帶來的親切感。黃向華既驚又喜,因為他們自十二月起,已經沒有碰面,更別說閒聊了。他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麼反應,便只好望着孫力那副喜怒不形於色的臉孔;兩師徒就這樣呆立在地下的大堂裏,互相凝視,卻相對無言。
  最後,孫力再拍了拍黃向華的肩膀,點了點頭,就離開了學校;踏出大門之際,孫力轉過頭來,再望了黃向華一眼。兩人之間,始終沒有再說一句話;不過他們卻默默為對方送上祝福--孫力期望黃向華在樂團裏能夠有更大的承擔;而黃向華則希望孫力順利度過會考。孫力走了不久,黃向華也回家去了。
  二人分手過後,彼此之間也沒有了聯繫,而是為他們將要面對的事情而各自忙碌。距離三月上旬的比賽日越來越近,中樂團團員已經不僅要出席逢星期五的排練和每星期若干次的分部練習,而是每天午飯時間及放學後都要「加操」了--安排與畢業典禮前一模一樣。
  密集的練習驅除了團員們的種種雜念,使他們的表現比以前更有所提升;對黃向華而言,更是如此。到了比賽那天,金指揮和五十幾個團員都滿懷信心,帶同樂器,浩浩蕩蕩地前往校際音樂節的賽場。在會堂的後台,同學們都為其他學校的強大陣容所驚詫,因為相比之下,自己的實力就會顯得有點薄弱;黃向華更是未曾想到:一個中樂團原來可以有三位,甚至四位低音大提琴手。不過指揮還是勉勵團員不要過於緊張,只要盡力即可。
  在工作人員指示下,黃向華所屬的樂團終於進場了。這是黃向華第一次站在會堂偌大的舞台上,拉低音大提琴,受觀眾席上幾百個其他隊伍的學生、老師以及家長注視;但他現在的心情竟然十分鎮定,心裏絲毫沒有向夏揚說「我好緊張」的念頭。
  待全體團員準備停當,金指揮就從隔音板後走向指揮台,並轉身向台下的所有人鞠躬致意;觀眾們便向樂隊拍掌鼓勵。一陣掌聲雷動過後,全場鴉雀無聲,連自己的呼吸聲也能清楚聽見。指揮的頭輕輕點了一下,指揮棒就開始揮舞起來。在前奏這個黃向華摔過大跟頭的段落裏,他順利跟隨指揮的節拍,把應奏的音符都正確地彈了出來;從指揮的眼神和表情,可知他對黃向華的表現也比較滿意。
  在黃向華眼中最難的那段過去以後,他對自己的表現更是充滿了自信。他心無旁鶩,細心留意着指揮每一個動作,果然沒有出現失誤。
  全曲以熱烈的氣氛結束了;觀眾再一次向台上的所有人報以同樣熱烈的掌聲。指揮露出了平日少見的微笑;黃向華和全部團員一樣,也感受到成功的滿足感。
  等到所有隊伍都演奏完畢,三位評判便向各樂團的代表發放寫有分數的評語紙;金指揮的樂團三甲不入。在樂團回到學校,團長宣佈這個消息以後,有些同學的臉上流露着一絲絲失望和遺憾之情;然而,指揮卻安慰所有團員說:「外面各個傳統名校的樂團,擁有無數次參賽經驗,陣容也比較龐大,取得九十分以上並穩奪三甲,實屬平常;相對而言,我們樂團今年才第一次參加高級組比賽,經驗略顯不足。現在取得這樣的成績,已經是不錯的起步。希望各位同學在未來繼續努力,使樂團的水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這時,黃向華不期然想起了孫力。他想向孫力分享這份喜悅;可他不能--人家正在挑燈夜讀呢,還是不要打擾孫力讀書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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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無聊同志 » 2013年8月23日 23:42:52 (p#2552455)

(二十)
  校際音樂節過後,中樂團馬上就要籌備另一項賽事了--這正是黃向華一年前入團充當大鈸手,出演《敲起鑼鼓奪豐收》的那場比賽。每年這個時候,金指揮總是會從樂器班裏,將較有音樂潛質的學生選拔進樂團,以補充新血。實際上,那比賽也是由金指揮的組織主辦,其目的主要是讓不同學校的中樂團互相切磋交流,並不刻意追求技巧有多高超;因此,讓同學們在此時加入樂隊,能使他們早日適應樂團生活和比賽環境之餘,又不致被不合新團員程度的樂曲打擊他們的熱情。
  黃向華意想不到的是,好友洪修端也入了團;在團裏,他拉的自然是大提琴。可以預見,兩人就會有更多相處的時間--他們現在就上同一班,中午常常結伴吃飯,星期三還一起參加樂器班;將來更會一同出席排練和低音聲部的小組練習,甚至代表學校出賽。如此一來,黃向華和洪修端之間友誼也會更加親密。
  在黃向華的班裏,有幾個女同學也加入了中樂團;其中一位叫狄楚蓮,恰好是來打大鈸的。她入團的經過與黃向華竟然也巧合地相似--她聽某位學姊說,中樂團的活動既新奇又富挑戰性,加入樂團以後,的校園生活必定更添幾分姿采;狄楚蓮沒有細想,便決定入團試試看。黃向華跟狄楚蓮本來不是很相熟,不過現在他們有了共同的經歷,就會有共同的話題,說不定,兩人之間的交談也能增多。
  新團員名單很快就已經確定下來;接下來的星期五,所有人將要齊集SAR,領取《漁舟凱歌》[5]的樂譜,聽取指揮的排練佈署--程序跟以前完全沒有分別。
  「這首《漁舟凱歌》呢,是七十年代的作品。當時的樂隊編制比較簡單,演奏技巧也沒現在那麼繁複;所以大多數聲部的旋律、伴奏等等都不太艱深--唯獨敲擊樂例外。這曲子乃是描寫漁民出海的情景,敲擊樂器有着重要的角色;尤其在鼓段中,獨奏的排鼓更要透過一連串十六分音符來煊染與風暴搏鬥的緊張氣氛。因此,排鼓的作用極其重要,必須盡快練好、練熟。」
  大家的目光瞬間轉移到另一位女團員身上。她是梁雨琪,與黃向華同級但不同班。與多數新加入敲擊聲部的團員一樣,她以前沒有參加樂團的經驗--實際上也不需要經驗,因為只要節奏感良好,很快就能上手;而其他樂器則需要兼顧拍子和音準等多個方面,不可能把毫無基礎的學生選進來,然後才讓他們慢慢趕上進度。所以,她只得含羞答答地站在樂團的一角,觀察着週圍陌生的環境和團員--就像一年前的黃向華一樣。
  因為狄楚蓮和梁雨琪並未對任何一種樂器特別擅長,故此她們在聲部裏的崗位,便由聲部長等師兄師姐隨機指定;她們都沒有異議。如無其他調動,在未來幾年的樂團生涯中,狄楚蓮將主力打大鈸;而梁雨琪則會負責打排鼓。不知道算不算倒楣,梁雨琪剛剛加入中樂團,就抽到這枝「下籤」,使她要馬上面臨《漁舟凱歌》帶給她的種種挑戰。


[5]《漁舟凱歌》演奏示例:
[BBvideo 425,350]http://youtu.be/0WIbJiWuR1Q[/BBvid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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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無聊同志 » 2013年9月7日 04:07:48 (p#2559334)

(二十一)
  金指揮總是認為,《漁舟凱歌》總體而言不算很難--難的,就是個別一兩件敲擊樂器而已。所以他才如此充滿信心,讓學校中樂團以這首樂曲參加比賽,並爭取奪得一等獎(賽制規定由三位評判評分;若平均分為90分或以上,則獲此獎)。
  然而,理想歸理想,指揮和所有團員也不得不面對現實:第一,樂團剛剛招收了一批只有基礎程度的同學,各自的實力未曾分曉;第二,就算樂團的主力仍然是既有團員,他們的表現卻往往比較飄忽,使自己的技術、樂團的水準難以提升。
  初賽將在五月舉行;換言之,樂團有兩個月左右的時間好好準備。不過,要在緊絀的期限內從零開始,將團內大小問題通通整頓妥當,實非易事。為求速戰速決,金指揮要求團員們在兩星期內理清全曲脈絡,並初步把它練好,然後一邊抓紀律,一邊練細節。
  指揮的「豪言壯語」使樂團上下都感受到壓力;梁雨琪更是覺得自己「千斤擔子兩肩挑」,焦慮萬分,擔心自己要是不夠熟練,就會被他訓斥。可是,指揮下達的指令,所有團員從來不敢不切實執行;因此,應對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讓同學們多組織幾次分部練習,以便互相學習提點。他們原以為校際音樂節過後,就能鬆一口氣;誰料樂團的排練任務,還是與以前一樣繁重。
  幸好,對絕大多數團員而言,《漁舟凱歌》的曲譜確實要比《雪蓮花》簡單;經過連續數天的密集操練,他們對樂曲熟悉了不少。同樣地,黃向華亦不覺得自己的琴譜特別艱深:就算曲子裏面有一段笛子領奏的段落--就類似《雪蓮花》的前奏那樣,他向吹管聲部的同學請教過後,也就明白了他要在哪裏彈哪個音;至於其他地方,樂句的音符和拍子也不難掌握。現在的黃向華,就算沒有孫力的協助,也知道他應該怎麼辦。
  不過另一邊廂,梁雨琪的憂慮卻與日俱增。她拿的雖然是簡譜,但上面卻有很多其他樂器用不着的專用符號;所以她首先要學會的,不是怎樣拿鼓棍,不是左右手如何配合,而是讀譜--「看不懂譜上寫什麼,任憑你怎樣打也沒用」,以前打過排鼓的師姐這樣說。
  梁雨琪好不容易花了幾天,才算看懂了樂譜的內容;但接下來的挑戰將更艱巨:她必須趕緊按譜子的內容,把全曲所有段落都掌握好。對毫無經驗的新人而言,要把這任務做得圓滿,着實不容易;可是金指揮既然已經講明只給半個月左右時間熟習,那就唯有硬着頭皮挺過去了。為了盡量滿足他的要求,她一有空--無論有沒有師姐陪同--都會跑到SAR練習,凝視着樂譜,便嘗試「叮叮咚咚」地打出來。有一次,黃向華那班到禮堂測驗。當他在專心致志答卷時,竟然聽到遠處傳出一陣陣清脆的鼓聲;黃向華心想:梁雨琪可真勤奮。但他並沒有了解到,要是她沒能練好這個鼓段,便要承受嚴重的後果。
  兩星期彈指間就過去了;這個星期五,所有團員,尤其是梁雨琪,皆要面臨嚴峻的考驗。當金指揮來到SAR時,裏面瀰漫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緊張氣氛;同學們都害怕自己的表現未達指揮期望,以致被責罰。
  剛開始時,指揮暫且忽略笛子領奏、鑼鼓齊奏等容許較多自由發揮的部份,而是節奏比較整齊的段落;他還叫所有敲擊聲部的同學暫時不用參與演奏。餘下要試奏的同學,在前兩個星期已經準備就緒,所以沒有甚麼紕漏。指揮覺得還算滿意,便向這些團員流露了一道淡淡的微笑。
  接著,指揮要求打敲擊樂的團員加入,一起奏他指定的段落。指揮棒一揮舞,敲擊聲部和其他聲部,各自跟隨各自的拍子,鑼鼓聲與琴聲毫不協調。指揮聽見樂團奏得如此荒誕走板,眉頭一皺,揚起右手畫了一個圈。幾乎所有同學都知道這手勢的含意,便立刻停止,等候指揮挑出錯處;唯獨是擊樂團員依然故我,想用錯誤的節奏繼續打下去,直到其他人明示暗示,才漸漸停下來。
  金指揮這次可不高興了;他對在場所有學生說道:「坐在樂團上,就要保證自己的能力可以勝任。平時練好琴,熟悉每個音應該怎樣奏,是你們的基本責任;所以回到團裏,你們按理應該可以背譜演奏--就算不能,也應當有九成時間看指揮;剩下的一成時間看譜,也只應該是為了備忘。可你們現在卻不是這樣:個個都死盯自己的樂譜,生怕漏掉了任何一個音符。只看譜當然就看不見指揮;看不見指揮也就不知道拍子到底有多快。別以為光靠聽,就能聽出拍子來;以你們的能力,可以肯定不出錯嗎?」這些話,指揮以前已經強調過無數次。
  說罷,指揮離開座位,走到排鼓面前,當着敲擊聲部團員的面前打拍子。最初幾回,他們未能完全配合;指揮每次也沒有責罵,只是馬上叫停,然後着他們重新再來。經過五六個循環以後,這些同學終於回復狀態,按照指揮要求的節拍來打了;他點點頭。
  「你看,這根本不是因為他們對自己的部份不熟悉,而是因為先前根本沒有集中精神看指揮嘛!你們都是一樣!」金指揮再一次訓示各位團員,然後返回揚琴前的高凳上。他要求所有團員一起奏響全曲;不過也補充道:「先不練排鼓solo;梁雨琪,我待會兒再跟你練。」雖然各個聲部之間仍需磨合,不過到了最後,同學們大體上都能夠做到指揮理想中的效果;指揮顯得比較滿意。
  金指揮問:「我先前要你們在兩個星期之內練好整首《漁舟凱歌》,你們是不是覺得練習時間非常緊迫?」
  所有團員不約而同地點了頭。「不過據團長還有各聲部長報告,你們在這些日子,小組練習的次數都比以前多。這就證明:只要平日準備充足,回到樂團就專注留意指揮的要求,就算有技術困難,也是一定能夠克服的;這更顯示:放學後要補習、測驗等等,根本就不是疏於練習的藉口。
  「雖然樂團今天奏出來的表現未算盡善盡美,但這畢竟是個好開始;將來我們把練習重點轉到細微的技巧時,也能有更充裕的時間來處理。今天各位團員都做得挺不錯;但你們可要繼續努力,不要把健康的風氣給消退了。
  「梁雨琪,現在該你『表演』啦。」
  正當其他近六十個團員為自己的努力獲得肯定而鬆一口氣時,她本已非常緊張的情緒,現在又增添了幾分。她兩手握着一對鼓棍,低頭呆站在一套五個的排鼓前,沒有表情,也沒有反應。
  「你就放膽打呀。」指揮鼓勵她說。
  在金指揮和所有團員注視下,梁雨琪總不免感到憂慮;不過沒辦法,既然指揮要她打,她就不能不打。她揭開樂譜,深深呼氣,便開始打起來。
  整個SAR鴉雀無聲;如果有聲音,那也只會是響徹全場的排鼓聲。梁雨琪打的東西,無論是節奏快慢,還是力度強弱,都教其他團員摸不着頭腦--這倒正常,因為沒多少人了解此鼓段要怎麼打;奇怪的是,她似乎有好幾次突然打不下去,停了下來,面有難色,然後再從稍前的位置重來。
  金指揮熟讀總譜,自然知道梁雨琪實力如何。他越聽越不耐煩,示意她立即停止;她一臉茫然,但也不再打下去。
  「你剛才打的,我用四個字來形容:那就是『支離破碎』。連打也不能打完整,還講什麼氣氛呢?這兩個星期,你到底有沒有好好練習?」
  「我⋯⋯我有⋯⋯」梁雨琪面帶惶恐、聲線微弱地回應道。
  「如果你真的付出過努力,怎會打成這個樣子?」
  「那段solo真的很難⋯⋯」
  「難就可以不把它做好了嗎?大家同樣只有這些時間練習,為什麼他們能取得良好的進展,而你卻不能?如果只因你一個表現不好,而拖慢排練進度的話,那你就是拖樂團後腿,抹殺了其他團員的辛勞,對所有人都不公平!
  「不過排鼓solo也確實不容易打。我給你一個星期;下星期五,我要你把這鼓段完完整整地打給我看。清楚嗎?」
  梁雨琪看見金指揮嚴厲的目光,只好點頭答應。
  黃向華扶着低音大提琴「偏安一隅」,整個樂團的動態都盡收眼底;剛才梁雨琪嘗試奏出鼓段,然後被指揮責備的經過,黃向華當然也看得一清二楚。
  金指揮近來已經甚少教訓團員;剛才他批評梁雨琪,語氣算是比較重的了。黃向華不禁想到:自己大約半年前練《雪蓮花》的時候,竟然連前奏裏僅有的三個音符都彈不出,結果被指揮斥責的慘痛經歷;當時指揮罵他的措辭,比罵梁雨琪還要激烈得多。此事至今依然歷歷在目,使黃向華不勝唏噓。
  金指揮有他的脾氣;對於音樂,他尤其執着--不管你在樂團經驗多少,只要犯錯就必定糾正。因此,但凡當過中樂團團員,沒有誰未曾試過被他批評。不過這種脾氣,卻使指揮或多或少有一種判斷上的傾向:他認為團員表現未如理想,關鍵原因是練習不夠勤奮;緊張、擔憂等影響發揮的心理因素,他甚少考慮在內。甚至乎,指揮可謂有點急於求成:平時他講新要求,要求有關團員立刻做到,從不給予他們一點時間理解消化,此其一;希望用兩個星期練好全首《漁舟凱歌》,此其二;對尚未攻克難關、進度稍遜的同學持負面態度,給他們定性為「落後份子」,此其三。
  然而,指揮也說過:「樂團的組織架構,注定它的制度必然是獨裁的。」無論是黃向華、梁雨琪,還是其他同學,既然願意參與學校中樂團,也就得接受指揮的領導,跟隨他的作風行事;因此,團員能夠做的,就是再加把勁,盡快把自己負責的部份練好,以洗脫指揮對他們的負面印象。作為過來人,黃向華默默祝願梁雨琪亦能夠度過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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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無聊同志 » 2013年9月22日 22:16:02 (p#2566191)

(二十二)
  梁雨琪加入樂團不久就被金指揮批評,使她感到很難受。她決心不再被指揮看扁,所以在學校,她花了更長時間,專注練習獨奏段落(至於其他地方則問題不大,很快就能克服)。除此之外,梁雨琪還找了那位前排鼓手,向她請教掌握好這套樂器的技巧。經過師姐的耐心解說,梁雨琪的表現果然突飛猛進;到了下星期五排練的時候,指揮也不得不對她刮目相看。其他團員知道梁雨琪進步得那麼快,自然也不甘後人,更加積極練習。金指揮眼看樂團裏充滿拼搏上進的精神,感到非常安慰,也堅定了他的想法--他一直相信,學校中樂團是有機會憑《漁舟凱歌》拿一等獎的。
  五月已至,比賽將進;天氣變得越來越熱,而團員們的情緒則更是熱上加熱。同學們不但踴躍出席分部練習,也絕少缺席排練,因此所有團員的水準都已經穩定下來;不過他們沒有自滿,繼續保持這股積極的精神。練習進度比預期理想,指揮每一次排練,對樂團也就越來越感到滿意。
  比賽的日子很快來到了。那天剛好是孫力的生日;不過他還沒考完會考,所以他不可能來到賽場,支持自己學校的同學。黃向華也想起了這一點,可是這個念頭卻稍縱即逝,並無沉溺於對孫力的思念當中;回到現實,他要忙樂團的搬運事宜了。
  不久前,團長看中了黃向華和洪修端身形魁梧,所以招募他們成為搬運小組的成員,負責在比賽期間替團員運送譜架以及笨重樂器,比如低音大提琴、雲鑼、大鼓等等。因此,他們倆不能像其他同學一樣,帶上自己的樂器,舒舒服服地坐在旅遊巴上。相反,他們要將一件件不能隨身攜帶的樂器從SAR搬到停車場的貨車上,「跟車」到賽場,然後搬上後台去;比賽結束後,就把過程倒過來。當天時間緊迫,所有程序都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而且那所中學校舍不為各個參賽團體開放升降機;他們完成任務的時候,沒來得及擦汗,賽事馬上就要開始了。
  幸好,黃向華的學校不是第一隊;那麼,他們就有機會觀察其他學校的表現,到自己的樂團上台時就能針對別人的弱處,作出相應的改善。有些隊伍也奏《漁舟凱歌》;可是,因為在規定時間內未能完成,被評判以按鈴示意停止演奏。團員們看了以後,紛紛擔憂相同的情況也會出現在自己身上;金指揮連忙安慰各位同學說,只要按照原有的部署,發揮好自身的水準,就保證沒有問題。
  輪到黃向華他們上台了。所有團員都已經將《漁舟凱歌》練得滾瓜爛熟,加上他們表現鎮定,專心注視着金指揮的一舉一動,所以在樂曲前半部,他們都能渲染各個段落、樂句所要求的氣氛,符合指揮的期望。然而,真正的挑戰卻在後頭。
  「嗚--,嗚--嗚--」權當海螺的嗩吶,吹出在開首出現過的號角聲後,所有樂器都停止演奏;隨後的段落,只剩下排鼓在孤軍作戰。金指揮和團員們都捏一把汗,生怕梁雨琪這個小女孩臨場失準;梁雨琪亦不禁感到緊張,不過她始終還要硬著頭皮闖過去--就像獨自作業的漁船要在波濤洶湧的海中心面對暴風雨一樣。
  她屏息靜氣,開始朝鼓面敲打着。一雙鼓棍,在五面大小、音高各有不同的鼓上飛舞;別人雖然看不見梁雨琪兩手如何擺動,卻能聽得清她能夠把節奏打得錯落有致,並配合重音和強弱變化,摹擬出海浪高低起伏的形態。她偶爾會失手,把一根鼓棍不小心打到了另一根上,突兀的「噠」一聲隨即傳了出來;儘管如此,她毫無懼色,更無慌張失措,只是照剛才的節奏繼續打下去。
  鼓段完結過後,其他團員重新加入演奏。吹彈拉打互相協助,使氣勢更加磅礡;觀眾一聽就知道:漁船戰勝風暴,帶着漁獲,順利歸來了。到了最後十六個小節,精彩的鑼鼓更是將樂曲推向高潮。最後,樂團傾盡全力,整齊地結束全曲。當同學們聽到人們的鼓掌聲,就知道他們一直以來的努力沒有白費,可以鬆一口氣了。
  比賽將近尾聲時,三位評判獲邀就各隊的表現講幾句感受。他們都說,每個隊伍的水準比以往都有所進步;有一位更特別提到,打《漁舟凱歌》的排鼓絕非易事,所以他特別佩服那位「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小女孩。在出演《漁舟凱歌》的幾個樂團中,只有黃向華的學校是由女孩子擔任排鼓手的;因此,黃向華和其他團員聽見這番話時,都顯得喜出望外。
  評語很快也發了下來。雖然一眾評判的意見以正面居多,但把它們給的分數平均起來,黃向華他們卻只有89分,比冠軍差了3分--換言之,樂團只能獲得「二等獎」。另外,因為只有組別裏的第一名方有資格晉身決賽,所以樂團可算是無緣晉級,被即時淘汰。這個數字,令中樂團團員們的情緒一下子從天堂拉到了地獄。他們感到非常愧疚,覺得自己辜負了金指揮的栽培。
  指揮沒有生氣,只是告訴同學們說:「現在不要計較輸贏問題。比賽是我辦的,樂隊不是由我自己就是我的門生來指揮。所以對我而言,哪隊中樂團勝出倒不要緊;要緊的是,你們能不能夠藉這場比賽增進與友校的交流,並提升自己的水平。
  「《漁舟凱歌》對你們來說,可能富有挑戰性--尤其是排鼓。不過今天,你們樂團總算能夠發揮水準,沒有失禮人前;我也比較滿意。我當然希望你們能夠拿一等獎了;但二等獎的成績,我也不感到意外。樂團之所以取得二等獎,只是因為你們還沒有足夠的經驗,沒能與其他實力一向強勁的學校競爭而已。各位同學,不要為失落決賽資格而難過;只要我們繼續提高水平,將來要在這比賽中奪得一等獎,以至打入決賽,不是不可能的。」
  其實,黃向華從來沒有為樂團只得89分而失望--他認為,能拿90分以上的,都是那些傳統名校,在比賽中擁有超卓的表現;自己的學校,自然只能瞠乎其後。不過他還是覺得有點可惜:要是樂團能夠入圍,孫力收到這份由同學們精心準備的「生日禮物」時,一定非常高興;只是,正忙着應付考試的他,可能無從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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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112元,換來的到底是什麼?

文章無聊同志 » 2013年10月12日 00:35:53 (p#2574121)

(二十三)
  在五月的「中樂合奏比賽」中,學校中樂團差了一點分數,因而未能進入決賽;當時有很多團員大受打擊,覺得自己的努力付諸東流,一臉灰心喪氣。不過,這恰巧給了同學放鬆的機會--回顧這學年,所有團員為了應付畢業典禮、校際音樂節以及大大小小的演出、比賽,一直忙個不停,從未得到真正的休息;現在樂團要顧慮的事情少了,同學們就能舒緩在團裏積累的壓力,亦得以將注意力轉移到期末考試之上。
  可是,樂團事務也不能荒廢太久;考試後的暑假,正是中樂團新一年度的開始。照慣例,金指揮會先給團員排練下學年畢業典禮的曲目;到了九月,校際音樂節主辦機構公佈比賽樂曲後,就會改練新曲。就在七月尾,指揮決定用《社慶》[6]作畢業禮的表演節目。
  金指揮翻開點名簿,拿着筆,正要擬定來年的團員名單。他在心裏盤算着:「學校的會考成績一向優異;按往年經驗,以前參加樂團的中五同學,大多數都可以原校升讀預科。這一屆出了不少出色的團員;如果他們都能夠回來的話,畢業典禮的陣容一定會很鼎盛。《社慶》這首曲子雖然有嗩吶獨奏,有些難度;但相信團員們都應付得來的。」
  「毛健樂一向在團裏吹嗩吶,表現從來讓人稱心如意;這次給他一個機會獨當一面,一定沒有問題。」金指揮思索片刻,就在嗩吶一欄的第一格中寫上了毛健樂的名字。
  「夏揚擅長敲擊樂器:大鼓、小鈸、定音鼓都難不倒他⋯⋯不!笛子才是他的老本行;有他這位大師兄帶領一眾有待培養的師弟妹,更能促使吹管聲部的發展。況且,敲擊聲部的『新血』,實力也不差;只要努力練習,對他們來說也不會太艱深。」他再次提起筆,將這兩個字填在笛子首席的位置上。
  「孫力嘛⋯⋯這個人的個性有點『古怪』。儘管他也有吹嗩吶的經驗,但總是吹得不怎麼樣--幾年前的畢業典禮,奏《嵋山靈刺》[7],他擔綱前奏的solo;他竟敢當着嘉賓面前跑調,搞得我們好不尷尬。
  「可能是孫力從未用心學好嗩吶吧,他的表現還是沒有隨年齡增長而改善。又記得有一次排練,他照樣吹得很差,而我也照樣批評他。我問:『你是不是很不想吹嗩吶?』他很用力地點了頭,樣子前所未有地堅定。我怎麼也想不到他會有這樣的反應--一般學生犯錯時,總會央求老師多給一次機會嘛。我自然更加不滿,便冷冷地說:『那你今天不要再吹了。』誰知他真的就坐在那兒,半個音符也沒有再吹響過。
  「剛好當時欠缺人手奏double bass,我就調派他去拉了。我當時只想着把他從吹管聲部裏打發出去;不料他卻拉得還不錯,讓我倒少操心了。
  「面對不喜歡的事物,怎麼勉強也只是徒勞無功。要是孫力有機會繼續在母校讀書,並重返樂團,我再也不會強迫他吹嗩吶了;反正毛健樂完全可以擔當這個重任。那就叫孫力與黃向華一起拉double bass吧;希望到時這兩部bass能夠發揮更強的效果,改變低音聲部向來積弱的局面。」金指揮回望往事,憶起孫力演奏兩種樂器時的不同表現,最終決定在低音大提琴的欄位中填入兩個名字--在樂團歷史上,這可是第一次。
  只是,金指揮的願望未必能夠付諸實現。
  八月份的首次排練,已是會考放榜以後的事了。指揮來到之前,很多中五舊團員已經陸續回到了SAR,領取樂譜,預備重新投入練習了;顯然,他們的成績都非常優秀,能夠順利在母校升讀中六。黃向華看了又看,發現那屆的團員幾乎都回來了;唯獨孫力不知為何沒有出現。
  練習完畢,黃向華正在與一些同學整理房間裏大大小小的物件;而那些中五同學則站在一旁,圍着圈互相閒聊。黃向華無意間聽到了一些內容:
  「怎麼今天看不見孫力?」
  「我不知道啊。不過我聽說他考得不好,升不上中六。」
  「其實他一向都不太能讀書;這也不出奇呀。」
  「哎,你就別這樣說嘛。說不定他還能讀預科呢。」
  「但不會在咱們學校囉!」
  「誰知道!最近我們都沒有他的音訊,放榜後也不打電話告訴我們他考得怎樣⋯⋯如果他可以回到母校,與我們重聚,一起學習,一起參加樂團,那該多好啊⋯⋯」
  黃向華聽見以後,眉頭不禁皺了一皺。他的腦中,回到了去年畢業典禮結束時;他的眼前,浮現了孫力獨自離去的背影;他的耳畔,響起了孫力的嗓音,說着「我走了」三個字。
  這三個字,黃向華從來沒有聽孫力說過;可是他每次隻身離開,作「無聲的告別」時,他的背影照在黃向華身上,卻好像已經把孫力想說的話顯現出來。
  「我走了。我不在的時候,你沒有什麼人可以依靠,就只能靠你自己了。記住,不要令我失望,更不要令金指揮失望啊!」黃向華再次聽到了孫力講他未曾講過的話。
  「那你呢!你沒能回來一齊拉bass,知不知道我也好失望啊!」黃向華理性上知道升讀中六之事無法強求,但內心深處依然禁不住發出一聲聲吶喊。
  「孫力啊,你做我師父才一年多;我不想我們的緣份到此為止⋯⋯」


[6]《社慶》演奏示例:
[BBvideo 425,350]http://youtu.be/VbqSDjEdtSQ[/BBvideo]
[7]《嵋山靈刺》演奏示例:
[BBvideo 425,350]http://youtu.be/b-7Oo4Sch1g[/BBvideo]
最後由 無聊同志 於 2013年10月26日 05:01:02 編輯,總共編輯了 1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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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無聊同志 » 2013年10月26日 04:06:54 (p#2578993)

(二十四)
  「黃向華--」
  他心無雜念,拉開SAR的木門,準備參加中樂團下一次排練,所以沒聽見有人在叫他。
  「黃向華--」這回他知道了:那股熟悉不過的聲音朝他的耳朵呼喊着,那塊力度適中的手掌在他的肩膊拍打着。
  「是誰那麼大膽⋯⋯」黃向華一邊嘀咕,一邊本能地回過頭來,眼前的面孔卻把他嚇壞了。
  「你⋯⋯你真的是孫力?」鮮艷的花紋頭巾纏着曬黑的臉龐,花俏的背心短褲裹着消減的身軀,簡樸的鱷魚涼鞋套着瘦削的腳板--通通不是孫力以往的衣着風格;要不是黃向華再三打量孫力的面部輪廓,還真認不出他呢。
  「不然你以為我是誰。」孫力的語調平淡依舊。
  「你到底幹嘛啊,弄得像另一個人那樣⋯⋯」
  「哦,我放榜後去了東南亞旅遊散散心;剛剛這個早上才下機。我知道今天有排練,連家也沒回、衣服也沒換便來了。」
  「我聽說你考試失了手,不能回來升中六⋯⋯?」黃向華貼着孫力的耳朵問道,越問語氣越低緩。
  「你聽誰亂說的!我敢回來參加練習,就是最好的證明了!」孫力以近乎責罵的方式反駁說。當然,黃向華已經習慣了他的獨特語言,所以心裏也沒有什麼反應。
  「是⋯⋯是他們講的。」黃向華的視線轉到了那些升中六的學生;上次正是他們,在聊天的時候揣測孫力不能回本校升讀預科。
  「黃向華,我告訴你一句古話:『耳聽三分假,眼看未為真』。好好記住了。」孫力擺出了師父的姿態「訓導」徒弟。說罷,孫力便指示黃向華開琴、調音、擦松香--照舊,一個人做兩個人的工作。
  而孫力自己,就到吹管聲部找他的同級同學攀談去。他們無不對孫力回歸母校嘖嘖稱奇,所以孫力等人談得非常興高采烈。久別重逢,那些笑聲、談話聲難免比平常大;但它們卻時常干擾了調音器的運作,使黃向華不太耐煩。
  黃向華好不容易才完成了指定任務,金指揮這時剛巧來到了SAR。他依舊坐在揚琴前的摺凳上點名;輪到低音聲部時,眼光卻不由自主地轉到孫力的頭巾上。
  金指揮留意到孫力的膚色、衣着、面形都比以前相距甚遠,不禁搖頭嘆息。「孫力!你看看你,戴的頭巾醜陋得很;這樣子回來排練,像什麼話!趕快把它脫下了!」他指手劃腳,對孫力張口又是批評;孫力不能不聽指揮的這項命令,不情不願地將頭巾解開了。
  「你的脾性還是跟以前一樣古怪⋯⋯」指揮一邊繼續填寫點名冊,一邊低聲感嘆道。「放榜後知道自己能夠回到母校,卻不報喜;明知我不喜歡花巧,還敢穿成這樣出席排練⋯⋯」孫力聽到後,沒有吭聲,只是繼續站在黃向華身旁。
  排練很快就開始了。因為黃向華從上星期已經開始練習,所以指揮的要求他都能應付得來;而孫力現在才領到樂譜,所以他需要一點時間熟習正在講解的段落。雖然他已經有大半年沒碰低音大提琴了,不過他沒有忘記以前學過的技巧,所以很快也能跟上了。金指揮對黃向華和孫力都顯得很滿意,向他們報以欣喜的微笑--除了是欣賞黃向華良好的表現之外,更加是肯定自己讓孫力拉double bass的決定十分正確;當然,孫力怎樣特立獨行,指揮在這一刻已經拋諸腦後了。
  兩個小時過後,金指揮心滿意足地離開了;所有團員立刻幫忙整理SAR裏的東西。孫力完成自己手上的任務後,從背包裏掏出難以名狀的糖果,然後把朋友們叫來,說要分享紀念品。黃向華聽見孫力這樣說,便趕快收好了琴,「八卦」一下,想順道從孫力手中討顆糖吃。
  其實,黃向華這時覺得無聊得很,所以還希望久未見面的孫力能夠陪伴他,互相談談近況,哪怕一會兒也好。不過事與願違:孫力被熱情的好友們簇擁,爭相搶奪糖果,使他忙於應付,無暇理會黃向華;當然,黃向華一顆糖也拿不了。
  「都不好吃的!」
  「味兒很怪,甜不甜,酸不酸的⋯⋯」
  「韌得像吃膠紙那樣⋯⋯很噁心呢!」
  那些準預科生們以為異國風味的伴手禮會讓他們讚口不絕,誰知卻是「風格不似預期」。黃向華暗自慶幸自己沒有機會「品嚐」,心想:金指揮說孫力脾氣怪可真沒錯--連手信都那麼「重口味」⋯⋯
  孫力的朋友們抱着大失所望的心情,垂頭喪氣地推開天藍色木門出去了;現在,SAR裏只剩下黃向華和孫力兩個人了。
  兩師徒已經很久沒有試過獨處一室了;他們面對面站着,竟然感到有點尷尬,相對無言。
  突然一位校工「啪」一聲拉開了大門,打破了SAR裏的寂靜:「喂!你們練習完就得趕快走了啊!」
  「行啦。」孫力別過頭去回應道。「黃向華,我們走吧。」
  他們先後離開房間,沿路並排而行,繼續不發一言;直到他們不得不離別,孫力才說:「我想把曲子再練熟一些;下次排練提早兩小時回來吧。」
  黃向華呆站在街上,「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今天孫力沒能與他促膝談心,黃向華固然覺得有點遺憾;雖然,在未來一年裏,這些機會多得是。不過他清楚知道,機遇非常難得,因為孫力差點沒能與黃向華繼續在同校讀書;黃向華能夠做的,只有盡力珍惜與孫力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想到這裏,黃向華對下星期的練習充滿了期待。
無聊同志 (u#183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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